毫无疑问,黄素琼对女儿是有爱意的,但她似乎从来不知道怎么爱一个没有独立的、年幼的、聪明又敏感的孩子。
有一次,黄素琼带张爱玲过马路,“忽然来了个空隙,正要走,又踌躇了一下,彷佛觉得有牵着她手的必要,一咬牙,方才抓住她的手”。这是母女二人难得的肢体上的直接接触,然而两个人都非常不适应,张爱玲“没想到她手指这么瘦,像一把细竹管横七竖八夹在自己手上,心里也很乱”,黄素琼则是“一到人行道上立刻放了手”。
这些小事都在张爱玲心里堆积着。从前,她在父亲家里的时候,怕向父亲要钢琴老师的薪水,现在到了母亲家里,也怕问母亲要公共汽车钱,宁可走路绕半个城去上课;有时候打碎了母亲家里一只茶壶,也要自己出钱给配一只。
这种缚手缚脚的生活,似乎和在父亲家没什么两样,甚至更沮丧,因为她亲手打破了自己的梦。以前,她还可以幻想各种母亲的温暖,借此忍受在后母那里受得委屈,现在她连幻想的对象都没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