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还有什么话说?”我倒有点忍不住,便向前道:“老人家,你跌伤哪里没有?”老人苦笑道:“我跌伤了又怎么样,还不是活该?”
就在说到这个时候,胡同口上跑来两只大恶狗,把打撒在地面上的煮白薯,一顿乱抢。那老贩子先还吆喝了两声,随后他也不轰那狗了,两手操着腰带,呆了脸子光瞧着。我道:“老人家,你这一锅薯,要卖多少钱?”他笑道:“你瞧,人倒了霉,狗都欺侮人,今天再回去想法子吧。反正跌不死,也饿不死。一锅白薯,倒不值什么,两块钱吧。”我便在身上掏出两块钱来,向他笑道:“咱们交个朋友,这钱我借给你垫今天的伙食。”那老头子且不接我的钱,向我身上看看,虽觉得我不是周身破烂,可是比那坐汽车的人就差得远了,将手掌在前衣服上摩擦着,向我望了笑道:“又不是先生你把我撞倒的。”我觉得这也太够不上夸耀,把钱塞在他手上,立刻走开。
姚又平随着我身后走来笑道:“我本来打算给他两块钱的,你已给了他,我就不必再给了。站在我们走路人的立场上,那总觉得坐汽车的人是不对的,其实雪地这样滑,车子可不好开。”我笑道:“这事也值不得我们再去提他,我们快去吃涮锅子吧,我们站在风雪里面这样久,也该感到有些冷吧。”
他自也不愿再提这事,随了我跑到街上羊肉馆子里去。还是爿相当有名的老馆子,天气冷了,闹哄哄地拥挤了许多顾客。我们走上楼,四周一望,恰好靠楼栏的玻璃窗边,空着一张桌子,我和姚又平过去坐下,他见玻璃窗上蒙满了水蒸气,就将一个食指在上面画着。我也隔了玻璃窗看街上的雪景。正好又是一辆汽车飞跑过来,把楼下一辆空的人力车撞着滚到马路中心去。那汽车果然又停了,开了车门,先跳下来一头狼狗。狗脖子上的皮带,带了一位穿鹿皮短大衣、头戴獭皮帽子的少年下来,他并不理会那撞翻了的人力车,另一只手套了根鞭子,向这馆子里走了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