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萨德问题”的实质是制度、风俗与人心之辨:善与恶在逻辑上是对立的,为什么在现实中能随意转换?好人作恶,恶人向善,是人性无常还是制度弊端?一个人进入历史有很多途径,萨德选择了反面角色,但一个邪恶的人为什么关心国家福祉,不良风俗如何扭曲了人性?好制度、好风俗是“萨德问题”的可能性答案,但它们从哪里来?18世纪国运危急时,法国人打碎旧制度,重建风俗,19世纪的历史说明他们的方案不是最好的。制度之乱、风俗之乱与人心之乱有隐秘的相关性,又有模糊的相似性,如何避免陷入乱的循环,这个问题比“萨德问题”更棘手。
在思想意义上,“萨德问题”对于现代启蒙解释学也有挑战性。康德的启蒙论是光明的,其中有对现代理性的希望,而现代理性偏好严密的逻辑、情节的统一,康德的形而上学风格满足了这些要求,由此成就了经典的启蒙定义。萨德处在现代理性的暗处,他的叙事触犯了世俗伦理和宗教伦理,也不符合现代理性的要求,所以他在启蒙解释学里是异类。旧制度晚期,像他那样反抗的人不多,但像他那样忍受风俗堕落的不少,他们身处非理性的世界,原始规则大行其道,善与恶没有界线,原因与结果颠倒。无法应对这样的逻辑,理性话语也就不再意味着确定。